周芍藥在廚房裏走了一圈，也見到了這裏的大廚黃師傅，因為前面客人不多，廚房的一排鍋竈只燒起了五只。

“之前我們聲音最好的時候，十幾口鍋一起燒起來，也供不上前面上菜的。”黃師傅說道。

然後嘆了口氣，又道:“可您看現在……打不入從前了。”

周芍藥翻看了筐裏的食材，問道：“食材沒問題，黃師傅的手藝也很好，為什麽會出現這種狀況呢?”

林掌櫃回答：“我們的野雞野兔，大部分都是從漢昌運過來的，漢昌年前就開始打仗，店裏就供應不上了。”

沒有東西吃，客人自然不會來。

“那也可以向京都的獵戶收野味呀?”周進說道。

說道這裏，林掌櫃和黃師傅對視了一眼，林掌櫃才說道。

“是，以前漢昌的野物運不過來的時候，我們也是在當地收的。可是……”

“可是什麽?”周芍藥追問。

林掌櫃搖了搖頭，惋惜地說道:“以前京都的獵戶多，野味也好收，可自從前年年底，京都東山一帶的山地，被圈成皇家牧場之後，獵戶幾乎就打不著東西了。”

無論哪朝哪代，凡是跟皇家扯上關系的事，百姓當然要無可厚非的避開。

可是……

“這麽大一個益州，沒了東山，還有西山南山，這麽多山頭，總還有能獵到東西的吧!”不等周芍藥問，周進就先說道。

林掌櫃更加無奈了，苦笑道:“你們有所不知，益州雖然四面環山，但是，西山是終年不化的雪山，那山腳下歷來就是陛下的避暑行宮。”

“北山有溫泉，山裏早就被圈出去封給了各位王爺，南邊呢，土地肥沃，一眾良田也是賜給有功之臣。”

“唯有這一個東山，能讓百姓棲息，可如今也……”

林掌櫃每說一句，都會忍不住搖頭嘆息，說到後面，直接長嘆了一口氣，再說不下去了。

周芍藥也很無語，知道這是封建社會的常態，但實際碰到了，除了心裏能默默怨恨之外，別無他法。

“那……現在如果漢昌的野物運不過來，點殺豈不是在京都開不下去了?”周進皺緊了眉。

黃師傅點了下頭，“其實，我們因為是最早進行點殺的，就算是漢昌的東西運不過來，林掌櫃也會想辦法從嘉州運過來一些救急，生意倒也不至於太差。”

“就這樣，還算是不錯?”周芍藥瞪了瞪眼。

林掌櫃又苦笑連連，“那也是前幾個月的事了。”

“現在，就在順城大街上，新開了一家酒樓，據說背靠晉陽侯府，全京都的達官貴人都上那兒去了，我們這些無權無勢的，只能湊合著過了。”

“晉陽侯府?”周芍藥與周進對視了一眼，問，“就是傅家的那個晉陽侯?”

“是，大越就只有那一個晉陽侯了。”林掌櫃點頭，見周芍藥臉色變了，又問。

“周娘子認識傅家的人?”

周芍藥撇嘴冷笑，“何止是認識，漢昌縣令就是晉陽侯府的四爺。我只是沒想到，傅大人那麽好一個為國為民的好官，他的本家卻是這麽一個東西。”

她聽說過一些晉陽侯府苛待傅正儒一家的事，尤其是他們一邊瞧不起傅四夫人的商女出身，一邊又費盡心思圖謀別人豐厚的嫁妝。

周芍藥對他們這種行為恨得牙癢癢的，說起來自然沒什麽好口氣。

林掌櫃也是知道這事的，只是沒想到她會認識一縣縣令，一時有點驚訝。

“難怪東家之前交代，他走之後，我們一律都聽周娘子差遣。”

周芍藥擺了擺手，“尚老板把吉祥酒家托付給我，是因為我跟他之前有合作，以前從漢昌運到你們這裏來的野雞野兔，很多都是我獵的。”

“我就是漢昌鄉下一個普通的獵戶。”

她言之鑿鑿，可看林掌櫃的表情，根本就不相信。

不止是他，看黃師傅的樣子，也是不相信的。

“別不相信呀，我真的是獵戶，不信你們問周先生。”

視線轉過來，周進點頭道:“是的，周娘子是張家嘴的大戶，最早就是以打獵為生。”

聽他說完，林掌櫃和黃師傅立刻一臉的崇敬之色。

看完了廚房，找到了癥結所在，周芍藥就在林掌櫃的安排下，住進來後院的客房。

這院子雖然與前樓相連，但因為中間隔著廚房和雜物房的小院子，這裏倒是十分清靜。

院子裏有一棵老梨樹，現在正掛滿了黃澄澄的梨子，周芍藥一見，眼睛就亮了。

“東廂房以前是尚老板的房間，就委屈周娘子住在西廂房了。”林掌櫃推開門說道。

“無妨，我這個人一向隨遇而安，住哪裏都可以。”周芍藥說著就走到窗邊。

推開窗戶一看，這裏明明只是二樓，但這不高不矮的高度望出去，入眼的，卻是一片屋頂瓦礫，魚鱗一般，視野開闊。

周芍藥立刻就高興了，“這裏很好，我就住這裏。”

“周娘子你喜歡就好。”林掌櫃溫和的笑容間，似是松了口氣，又說道，“小少爺的房間，我就安排在你隔壁了。”

周芍藥眉頭微動，“好，謝謝你!”

又囑咐:“不過林掌櫃，我家那熊孩子叫張峻山，你是長輩，別一口一個少爺的叫，鄉下孩子哪裏當的起，你就隨周先生一樣，叫他峻山吧!”

林掌櫃沒想到她這麽隨和，又聽周進和隨從都是直呼其名，便也應了。

幾人在水上漂了兩個月，當晚天還沒黑透，就都睡下了。

睡得早，醒的自然也早。第二天，天還沒大亮，周芍藥就醒了，在床上輾轉了一陣，惦記著今天要做的事，索性爬了起來。

這一起床，才發現劉旭早已經在院子裏打了一趟拳，小包子也已經捧了本書坐在梨樹下，見到周芍藥起來就朝她打招呼。

“娘親，周先生已經去廚房提純了，你要不要去看看?”

“這麽早?”周芍藥提著裙子就往廚房去。

昨天她一看到梨子，就想起來要做果子酒，她在釀制的時候要加進去高度白酒，用來增加果子酒的味道。

這個時候五六度的米酒顯然是不夠的，所以從第一次提純就開始跟著一起的周進，就主動說要幫她提純二鍋頭。

剛才走進小院子，就聞到了一股清冽的酒香，還有三五個被酒香吸引來的後廚員工。

林掌櫃也在其中，見到周芍藥連忙驚奇地說:“原來周先生會釀酒啊!周娘子快來看，這酒可真香。”

話落，周進就端著一碗酒出來了，聞言道:“我這可也是跟周娘子學的。”

林掌櫃驚訝地瞪大了眼，差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
周芍藥笑了笑，過來聞了一下周進手裏的酒，“既然酒出來了，那我們就趕緊把果子酒弄好。”

又對林掌櫃說道:“麻煩你找個人帶路，我要去逛逛益州城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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